裴中恺以超了100迈的速度在城市拥挤的车流中左窜右行,引来阵阵不满的喇叭滴声,最终车滑入辅路七弯八拐停在酒吧旁边。
下午的色度并没有大肆地迎接客人,只是虚掩了门卖些日常的冷饮,有几个凭窗而坐的恋人用两个吸管同喝一杯类似橙汁的东西,亲昵的姿态放肆地晒在炽热的午后。白天的色度是恋人相聚的地方,对面有水,心情旖旎,晚上的色度是情人幽会的窠臼,灯色迷离,暗寐丛生。
裴中恺要一杯酒坐到角落,纱幔下,自是一个世界。
今天事发突然,事情在把顾许幻带回家以后变得不可���,裴中恺不是个用强的人,尤其对女人,尤其对上床这样的事情。从当大哥大的时候就有一堆喜欢他的女人。
裴中恺颠覆了港片中关于黑社会一切的描述,激起了女人对教父年轻时的臆想,包括帅气和对女性的温柔。所以无论初三时厌学开始混世界的时候,校园里初初长成怀春的女生,还是在外游荡时,世故风情妖冶的痞女,裴中恺似乎只需露出招牌的看似无害灿烂的笑就能吸引一大票明里暗里的仰慕者,他长得不坏,不是那种典型意义的社会青年,如果穿了白衬衫黑裤子和老师喜欢的学生课代表没什么两样,甚至是乖巧的,迷人的,透着青春的。
好女人想拯救他,坏女人想拉拢他。
可就是这么个脸的一侧有个酒窝的男孩子在初三毕业的时候眨眼间打断对手的两根肋骨,名声大噪,再几次打架,又接连接受了几次社会青年的挑衅后,裴中恺横空出世,成为那一片响当当的头号人物,因着长相白净气度斯文却又心狠手辣被赋了诨名“玉面罗刹”。裴中恺的传奇就在于他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学习不好才走上歧途的,在他开始打架的时候甚至还当过班长,父母的痛心和老师的惋惜并不能让裴中恺有丝毫的悔改,仿佛潘朵拉的盒子一旦被打开了就没有法力再回去时的,只能任恶的魔鬼嚣张跋扈。
当然裴中恺父母在赔偿了大额医药费以后仍然不见儿子回头是岸,伤心之余父亲不认他,裴中恺有段时间就住在外婆留给他的房子里,安静的四合院也曾经成为社会暗处的一个据点,庭中的一棵海棠树斜倚在春光夏日秋风冬雪中,看了吆五喝六、看了青龙白虎,看面皮白净的��年在葱郁的时光中兜售青春。
就在所有人都注视了裴中恺的时候,自然黑道的人想火拼或想归顺,白道的人包括街道居委会和派出所想铲除或想感化,裴中恺在混迹黑社会五六年后突然改邪归正要立地成佛。
是春日的早晨透过海棠娇花的一缕阳光还是厌倦了打杀争夺地盘的重复无聊,裴中恺金盆洗手要去上学,究竟是什么原因,谁也不得而知,反正念头一出裴中恺叫了一众弟兄宣布。那个时候他们收保护费之外还自己整了台球桌等一些小生意,裴中恺道理简单地把事情说完,众弟兄们想混可以继续跟着其他大哥混,想退出就拿了钱走人。
裴中恺毫不留恋地关了四合院的房门,换了锁头,转身报名参加了曾经盛极一时的自考。弟兄们劝和来自其他帮派的嘲笑抵不住裴中恺要读书的念头,说实话,这几年为扩大地盘巧取豪夺,裴中恺也读了不少兵家之书和商战之书。只有武力是无法生存的。
裴中恺果真踏下心开始读书。除掉半路走上邪路,裴氏一门也算是书香门第,诗礼传家,往上属几代朝中为官,就是父母这一辈也是教授和研究员,伯伯和小姨都早年去了美国,也合得上刘禹锡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看看艰深的数理化裴中恺放弃了以前一直不错的理科,因为当大哥时候无聊总看国外的各种碟片,毛片也罢,暴力也罢,居然没丢掉当年的英语竞赛一等奖的那些东西,所以选择了英语专业,当年报了四门课程。
海棠树下渐渐清净,居委会的小脚侦缉队几乎要把他树成无业青年的榜样,裴中恺只是关了门上课考试,四门考试居然一次全过,接下来的四门也顺利之极,裴中恺通过自己的路子在还没拿到自考专科证书的时候同时报了本科的课程,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完成全部学业拿到自考本科的毕业证,裴中恺调整专业利用出色的英语成绩以第一名的总成绩成为国际商法的法律���究生,毕业后婉拒了导师让他继续读博士的好意,又选择去美国读了MBA,美国待了两年回国创业彻底完成由社会渣滓到社会精英不可思议的转身。
当年的弟兄也都三十好几,有的仍混在江湖,有的受了他影响也去读书或做正正经经的工作,齐晖就是读了个什么广告专业算是开了一窍有了自己的生意。不过当年的弟兄感情都还在。
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几年,即使仍在混的也大抵在表面上当了正经的商人,三十多岁奔四十的人有几个愿意混一辈子,愤青的年代过去又不能让自己痛下狠心成为刽子手,就只能选择洗去颜色当个良民,慢慢地有了老婆孩子,也就完成了浪荡狷狂的前半生,开始了平实朴素的家庭生活。裴中恺当初在道上也见过曾经的风云人物也不过端了大茶缸在胡同口和别人下棋,然后因为棋臭被人从棋摊上骂下来,满嘴骂骂咧咧,倒成了个人人可欺的小老头儿。当时不明白,后来看了周星驰的《功夫》,看那些个江湖人人胆寒的大侠对生活摇首乞怜,别人见着觉得哀,只有他自己知道生活的真实不过是张罗柴米油盐、家有河东狮吼。
齐晖说裴中恺还是那副犯桃花的死样子,不过只有他能看出来他眼底的戾气不但没少,反而在美国资本主义黑帮的熏陶下更具有欺骗性和掩饰性了。
裴中恺现在的咨询公司是他和国外认识的拍档一起开的,裴中恺很低调,拍档当法人代表和总经理,他担任行销总监一职,只说自己很享受和别人打嘴仗的感觉,一没有丢掉他的专业,好歹也是靠嘴皮子吃饭,二是满足了他有时候想骂人的欲望,三是他以前干过黑社��怕被仇家盯了毁了公司。拍档当然不信,尤其是最后一条。公司做得不错,主要是利���很多国内大公司大企业想“走出去”的战略,为他们提供国外制度、法律、商业等规范的咨询,成功促成几笔大的国际并购以后,中鼎的业务也在业界有了一定的口碑,虽然时间短却如一颗新星升起。
几杯酒下肚,裴中恺的思绪依然集中在他为什么要对顾许幻用强,如果说第一次纯粹是误打误撞,这次的确是在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发生的。顾许幻长得漂亮,但他见过的各种国籍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也不至于就当她是个天仙,顾许幻身材正点,但要说黄金比例她还和他曾经的模特女友比差点儿,难道是因为顾许幻太冷,习惯了被漂亮女人包围,习惯了女人的主动搭讪,就不习惯这个小孤女的孤僻了吗。
裴中恺调查过顾许幻,就那天搬家之后,很让人惊讶,看上去不可一世的顾许幻居然是个福利院长大的孤女,最开始裴中恺以为她是个被家人宠坏了的女孩儿。私家侦探把资料给他,南方一座小城长大,十七岁考到北京一所知名大学的英语专业,期间就在佳译国际实习,研究生毕业后留在佳译国际,目前是公司的首席翻译。今年26岁,没有男朋友也没交过男朋友,业务纯熟,性格孤僻古怪,不喜和人交往。
不能否认几个小时前的经历是销魂的,甚至是高潮的。尽管顾许幻最开始反抗激烈,但是不影响裴中恺欣赏美女的心情,到最后顾许幻在癫狂中也失去自我跟着他的频率唱和,裴中恺解开了束着顾许幻手腕的T恤,顾许幻居然双手不待引导就搭了他的双肩,眉头轻蹙着,拱着细韧的腰肢追寻了男性的力量之源,发丝铺满了枕头和床铺,青油油的一片,衬了泛着粉色的肌肤,艳糜奢丽。裴中恺很满意这片被自己开垦的处女地,尽管他否认自己有处女情结,但这不能否认当一个男性开启一个女性的欲望之城后的豪情和兴奋,���种感觉不亚于颠覆一座固若成汤的城池。
裴中恺像是被施了法术,使了浑身解数,顾许幻的身体已经如出水般汗湿了,卷曲的头发粘在身上,晕睡在床榻之上。裴中恺拿了湿毛巾轻轻地擦过每个细节,中途仍忍不住亲吻四处的美好,把顾许幻的身体趴伏在床上擦拭背部的时候,触及下体时晕睡中的人儿无意识发出的嘤咛让裴中恺的防线顿然失守,本身擦拭的手指变成了挑逗的琴弦,每一声琴弦之下是噬魂的娇音,裴中恺的心随着琴音和哼唱又变得鼓噪不安,重新覆在顾许幻的背上用更有力的琴声挑动美玉无瑕的身体。
裴中恺一口喝干一杯酒,无聊,恐怕是最近空窗期太久了的缘故,居然对一个陌生的甚至是青涩古怪的女人有了这么大的兴趣。
暮色渐垂,酒吧渐渐热闹起来,三五成群的年轻的和不年轻的陆续迈入门槛,今天是色度一个月一次的安静时间,摒弃了打盘的DJ和奇装异服的表演团队,舞台上只从上面打下一束光罩了弹着吉他唱歌的歌手。色度偏偏把最热闹的周六晚上搞这么一个“清醒地喝酒”的噱头,居然吸引了不少人,或者是与它太过炽艳的名字反差极大,或者是暧昧活着的泡吧人突然想纯洁一下,反正这种推出符合了许多人的心理,不吵不闹,就看吉他歌手一首一首唱过曾经的清纯青春。
今天的主题是校园民谣,当一曲《同桌的你》想起的时候,居然成了大合唱。裴中恺没有这伤春悲秋的经历,撑了桌子站起来要走,刚跨过两个桌面就被人从身后抓住。
“亲爱的裴,没想到你也在?”
裴中恺回头看是小米,今天居然穿了海���衫一样的制服,脸上的妆也清淡了不少,寸短的头发带了一顶假发,直长发,配了蝴蝶结的发箍,不考虑这是色度,会让人以为是清纯的美少女。再看一桌的男男女女都是类似的着装,心里了然,这是借着色度的主题搞主题派对呢,咧了嘴,“小妹妹们,很巧。”
小米齐齐刘海儿下的眼睛媚着看了裴中恺,“裴哥哥,不和我们玩一下?”
裴中恺收拾了表情,“我老了,这主题也不符合我,你们玩儿,先走了。”说着甩开了小米的手准备走,没想到小米抓得紧被带了起来,然后就听一片唿哨之声,裴中恺回头看不由皱了眉,小米的海军裙实在是短,刚及臀部,就在这一扯一甩之间,自然风光被坐着的人看足。
“裴哥哥,我也不想待了,刚从学校出来我还没玩够呢才不要回忆。”小米嘟了粉红色的嘴唇拉着裴中恺的手。
裴中恺不想在这种场合和一个看似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纠缠,大步流星出了酒吧,身后的小米跌跌撞撞跟了出来,嘴里不停地嚷着“慢点儿,慢点儿。”
出了酒吧门,裴中恺用力掰开小米的手,“你回去。”声音不大却威严。
“你去哪儿?”小米揉了手腕,斜挑着眼睛看向裴中恺。
裴中恺实在想不到这个刚刚二十的女孩子怎么就有了这样勾魂放荡的眼神,心里厌恶,“我去哪里跟你无关,你自己去玩儿吧。”
“我想跟你玩儿。”
“你玩不起,我也不想和你玩。”裴中恺迈步就要走,却被一个柔软的身体靠了上来,声音犹如奥德赛中海妖般诱惑,“没玩儿,怎么就知道玩不起,不想玩儿呢?”
裴中恺推开附上来的小米,“你年纪小不懂规矩,我不怪你,希望下次不要出现类似的事情。”
“那我要回家,你送我。”小米毫不介意裴中恺的冷淡,眼睛瞄向那边的汽车,任性地提出另一个要求,语气中的���蛮就如孩子没有吃饱想吃的糖一样,与刚才的妩媚判若两人。
“对不起,我喝酒不开车,如果你缺钱,我可以给你一百块打车回家。”裴中恺并不吃这一套,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纸币。纸币被小米抢走,抛下一句“再见。”扭身跑进了酒吧。夜风吹起头发和裙裾,主人却并不介意。裴中恺点了支烟,招了出租车,心想,如果自己有这样的女儿直接打断了腿锁家里,年轻人没这么玩的,女孩子放荡终究是自己吃亏。想完了又失笑,原来自己已经从非主流回归了主流,这样的想法怕是十几年前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时间他们的真不是个东西,可谁都不能不服。裴中恺心里骂句脏话,抬头看师傅正回头瞅了他,“到底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