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放了米静雯一马,料想米大勇不会再听任女儿的愚蠢行为。毕竟没有能力做到对顾许幻的全天候保护,所以,杀鸡儆猴,迁怒黑皮,对米静雯以离开国内为限,裴中恺不想以暴制暴,如此,恐怕他和米大勇只能两败俱伤。
算是松一口气,裴中恺吊了几日的心终于可以归位。他和���许幻最后一点儿障碍已经清理,仰头看头上青天,秋日净空,湛蓝无比,嘴角划出一条温柔的弧线。
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旦爱上,便想把最好的最安宁的给她,如果天地混沌,宁愿撕出一丝清明给她,如果尘世纷乱,宁愿挺身挡住风刀霜剑,如果能让她安心地快活,宁愿护住她的单纯。
顾许幻倒没有太多操心这个意外,反正裴中恺回来心里就踏实了,至于歹徒,她的骑士在这里,还会有什么歹徒。
顾许幻不问,裴中恺乐得不说。
齐晖带来的消息是米大勇把米静雯关在家里,禁足,虽然没有出国,裴中恺料想米大勇也不会任米静雯滋事生非。
许是裴妈妈以林再枫研究员的身份向鲁海丰进行了外交谈判,到最后,顾许幻没有再从医院的高级病房搬出来去专科医院,裴中恺也没有被限制往来,倒是鲁海丰在第二天离开,临走时和裴中恺谈了一次话。很长时间,大概两个多小时,中间听到一次鲁海丰的暴喝,但之后归于平静。
裴中恺没有对顾许幻说他们谈话的内容,顾许幻也没有问,自己大概会是谈话的主要内容,但除此之外,还有男人之间的对话吧,所以她不关心,不去问。
然后婚事就被轰轰烈烈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了,那个时候顾许幻基本已经康复。
似乎每天都是甜蜜,婚期很近,就在十一月,裴中恺想要大办,尽管顾许幻提了反对意见,终于还是被驳回,因为鲁海丰也赞成这个仪式,他算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他只是想让沈海兰知道她的女儿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没有因为身份而受人鄙视。
何况鲁蘅在芬兰知道这个消息还打回来电话,让裴中恺倾家荡产迎娶顾许幻。她说,许幻,你嫁的是自己爱的人,裴中恺也娶的是自己爱的人,所以婚礼对你们是最大的赞美,把我的婚礼补上吧。如果再晚几年,我的孩子就可以去做花童了,不过,许幻,我不能为了让孩子做花童,把你等老了。裴中恺也放不过我的。
鲁蘅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为了不让这么多关心自己的人失望,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圆满,顾许幻答应了这场奢华至极的婚礼。
伴娘是自荐的,乔敏之打电话说伴娘有人选了吗?
顾许幻的眼睛忍不住湿润,乔敏之的意思那样明确,如今,鲁蘅对赵书立已经放开,乔敏之只是碰巧到他们两个尴尬的中间,可是,她说不出看,所以,顾许幻只能温柔地说,还没有合适的人。
乔敏之几乎是接着就说��我可以当吗?
裴中恺听了倒不以为意,当就当吧,你也没几个朋友,我也正想谁合适呢。既然你对她都没有意见,我就更没什么了。我们该去看婚纱了。
婚纱店里美轮美奂的各色婚纱映得店里一片流光溢彩,宛若天女织就的云锦霞帔。
店员早拿了几本图册方便挑选。
顾许幻看了好几款婚纱,样子都是抹胸式的,模特穿着很漂亮,拿了几套去试穿,每穿一款店员小姐就会惊呼,溢美之词毫不吝惜。顾许幻也心花怒放,可裴中恺却一直摆个臭脸,总是摇头。
顾许幻心里有气,明明他的眼神看自己的时候那么贪婪,透着赞许,可张嘴却来句,不行。几套下来,饶是心情再好,再有耐性,也忍不住发火。
店员小姐也不明白边上的先生如何就看不上,心想大概是没有审美趣味吧,忍不住介绍,“先生,您看这款低胸、V字型后背礼服,婚礼上可以挽发,正好把小姐白皙的皮肤和漂亮的胸部衬托出来,小姐身材这么好,人又漂亮,您��定被宾客羡慕死了。”
裴中恺拧着眉心站起来绕着顾许幻走了两圈,太低胸了,只要稍稍低头,春色便是饱了别人的眼睛,至于后背,V字型开到腰部下寸许,如果有人跟新娘子跳舞,手在后面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不行,这个险绝对不能冒。心里嘀咕嘴里直接道,样式有些暴露,好好的新娘子被人白白看了去。
旁边的小姐抿嘴偷乐,顾许幻红了脸,本来也是觉得有些暴露,推裴中恺一把,“婚纱不都是这个样子嘛,怕人看就不要搞这么大,照我说的简单一些的,那这些前惧后怕根本就不会有。”
裴中恺看顾许幻抱怨,忙哄道,“后面还有好些样子,你都不看看?”
顾许幻赌了气,指着一款中西合璧的婚纱,上身是中式对襟的盘扣绣花,下面是几层褶皱的鱼尾样式,人被包得严严实实,“这件符合你的审美。”
没想到裴中恺又皱眉头,“前面是没露,不过后背都是镂空的,比刚才那个还厉害。”说完后知后觉捂住嘴,偷眼看顾许幻的脸色,果然比刚才还要生了几分寒意,转身冲旁边站着的服务小姐叫,还有没有更好的?
那小姐去了后面然后带出来一张照片,说这件是刚在法国时装发布会上出现的,是仿早期欧洲成衣款,腰部很细致很婉约,但胸部的设计又是开放性的,对身材比例要求比较高,简单说就是丰胸细腰,只是价钱要比刚才图册上的贵好多。
顾许幻看过去是一款半斜肩的绸缎式礼服。的确斜肩的礼服如果是平胸的人穿会有绑着绷带的感觉,像木乃伊一样,乏味而可笑,而胸部丰满的人则可以演绎出集合典雅和性感的风情万种。何况这款婚纱在胸部又饰以各色水晶水钻,在自然形成的斜拉褶皱中闪烁出星光点点,真的将新娘子烘托成九天而来的高贵仙姬。
裴中恺几乎是立刻定了下来,但衣服还在法国,所以只能在半个月后再来。
出了店面,顾许幻拉住裴中恺的手,迟疑地说,“漂亮是漂亮,但太贵了,就这件衣服把婚礼成本抬高一倍,不值得。”
裴中恺反握住顾许幻的手,“什么叫值得不值得,我们两个人都满意就值得。趁现在钱袋子还归自己管,还能做花钱讨女朋友欢心的事情,等过几天我结婚了,我老婆肯定会管着不让给你买东西的。”
顾许幻拧了裴中恺的手背,“谁管你!”说完了突然又笑,笑得直不起腰,裴中恺刚还陪着笑,看顾许幻越笑越嚣张,招得行人都回头看,弯腰扶住顾许幻,耳语,“管钱袋子就��成这样,没见过世面,回家再高兴好不好。”
顾许幻附到裴中恺耳边,“我是心疼钱,你是心疼肉。”说着忍不住又笑。
裴中恺拉了顾许幻上车,“越来越疯,说的多难听,不过,好像也是。”撑不住也笑,半晌嘴边带了意味深长的坏笑,“晚上倒要好好看看这肉值不值这些钱。”
“讨厌,你才难听。”顾许幻正拿纸巾擦眼泪,揉了纸团扔了过去,却被裴中恺抓住。
与顾许幻额头相抵,“这几天看个好日子先把结婚证领了,管我钱袋子怎么也得名正言顺,不小心跑了,我岂不是人财两空。”
顾许幻抬起头,顿了顿,“我想先回家一趟。”看裴中恺浮起疑问的神色,又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回去一次,何况又是这么大的事情,我想应该和我妈妈说说。”
裴中恺点点头,“定哪天,我陪你回去。我们的事情到现在也该让她老人家见见我。”
秋日的苏城,并不见北方的一丝荒凉和萧瑟,反而郁郁葱葱地像是春天又��到来。难得的没有雨,天气有些热,却不再是夏天的粘腻。
沿着甬石小道两个人只是慢慢走,还是那条窄窄细细的河流,顾许幻停下来,回头看裴中恺,“就是这里了。”
“是个小墓地,后来平了,我也觉得留不住,就撒了。每年只到这里来,所以你想见见,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裴中恺不说什么话,只是用胳膊圈住顾许幻,“真美,这个地方我也来过,大概也有十年了。那时候这里好像还是农村什么的。”
“十年前,我在做什么,好像准备上大学,没有钱,不像你可以游山玩水。”
“可惜没有遇到你,否则早就是段佳话。”
“如果真的遇到,或许真的很好。或许我们也曾碰到过,你是游客,我是个卖饮料的摊贩儿,我递给你一瓶装着荷花露的水,你的钱揣进了我的衣兜。”回头吻吻裴中恺的下巴,“峰回路转,在另一个城市开始。”
两个人踢踢踏踏冲进酒店,晴好的��气突然就来了一场秋雨。
顾许幻在门口掸掸身上的水珠,“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缠绵的雨了。”
裴中恺刚要接话,却听到身后有人叫,“小顾?许幻?”
回头是一个中年男子,戴半框眼镜,气度儒雅,眼睛只是看向顾许幻,眼里有乍见的惊喜和隐忍的沉痛。
“乔厅长!”顾许幻忍不住叫,“您怎么会在这里?”
“算是回家吧。”看顾许幻疑惑,“私事,不想打扰亲戚朋友,就定了酒店,没想到碰到你。叫我乔伯伯吧。”乔维成的口气温和沉静,仔细听却是有一丝丝的气息不稳。
裴中恺看乔维成,原来这就是顾许幻说的乔厅长,尽管眼下只是衬衫长裤,一副文人打扮,但和裴爸爸那样的知识分子相比,多少还是有些官员的影子。
乔维成仿佛才看见裴中恺,语气迟疑,“这位是……”
顾许幻脸色微红,“是……”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他们的关系比男女朋友深刻,又不似夫妻的名份。
“许幻是我的未婚妻,我是裴中恺。”裴中恺飞快搭话。
乔维成仿佛没想到,眼神移到裴中恺的脸上,上上下下看得仔细,眼里带了审视,好半天,“裴先生,要好好照顾许幻。”
眼神又转回到顾许幻的身上,“你是来…”
顾许幻的眼色黯了黯,又恢复明净,“是来拜拜我妈妈,好让她放心。”
“你妈妈?她在哪里?”乔维成急不可待地问,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乔维成又缓和语气,“不是说你妈妈……”
“没有固定的地方,我们刚从城外的苏河回来。”
“那好,那好,如此便可天涯远祭。”
乔维成与顾许幻道了再见,踱了步子走入细雨霏霏的雨幕,顾许幻看他沧桑不得纾解的背影心里也难受,他也是有亲人需要思念吧,忍不住喊一声,“乔伯伯,没有打伞,多注意脚下。”